第九十七章 拉大旗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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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十七章拉大旗
收到回信，上面只說是消息送到了，人能不能來何時來沒個準信，江唯買了兩桌子的好菜熱在竈上。
回屋把兩張不大的方桌拼到一塊，如此便能放下更多的飯菜。
江唯到大門外靠在墻邊站著等。
巷子口進來一人，江上前幾步看去，笑意直達眼底。
看到前方的江唯，李成加快了腳步，“怎麽站外邊？”
“等你，快進屋坐，飯我都準備好了，邊吃邊聊。”江唯將人讓進小院，關上大門。
李成打量眼前的小院，小是真的小，麻雀雖小五臟俱全。
江唯見之便道：“一個大院子改成三個獨立的小院，互相之間都不打攪，該有的都有，屋主老伯是個頂好相處的人。”
“你先進屋，我去端菜。”江唯往單獨的小廚房走去。
月光草跳到桌子上，吐出一桌子吃食，還是熱乎的，拿出兩個桃塊切一切，放在李成隨手凝結出的冰盤中。
江唯端著一次能放六盤菜的大托盤進屋，一眼便見滿桌子的吃食，“請你吃飯還帶這麽多東西來，破費了。”
“無妨，吃得下。”
李成凝出一個大盤子，中空的夾層中灌入火苗，買來的吃食拆開往大盤子裏倒。
這樣不占地方，紙包丟外面的桶裏。
飯菜上桌，江唯備了一大壺剛好入口的溫茶，坐下來用。
月光草瞅一眼，一看就是買現成酒樓的菜，剛吃過不久肚子還能再塞一些。
江唯說著今年買到的最新的考前預測題，沒有答案，拿來與李成探討，從哪個角度解題更能讓閱卷人眼前一亮。
“駕，駕！”
再快點，再快點！
“駕，駕！”
騎馬之人揮舞著馬鞭，一下下抽打在馬身上，催促著馬快點跑。
身披墨綠色的鬥篷，頭上戴著的兜帽被風吹得快要掛不住了，露出急慌慌的一張俏臉。
噠噠的馬蹄聲自後方傳來，馬上之人心神一緊，手中的鞭子咬在嘴裏，空出來的手拔下頭上的金簪，狠狠的往馬屁股上刺去。
奔跑中的馬痛到嘶鳴，跑得比之前快了許多，將身後的追兵遠遠的甩開。
回身看去並未放松警惕，不斷的紮著馬匹，奔向前方可見的城門。
就快到了，只要進了京，身後的那些人就不敢在京城造次。
更多的計策在腦子裏徘徊，於她而言都不是最好的脫困之法。
“駕！”
“什麽人，停下！”
急促的馬蹄聲忽至，負責盤查進京人員的城門衛拔出腰間的佩劍，指向沖過來的一人一馬。
“下馬接受盤查！”城門衛呼喝道，“再不下馬按縱馬鬧事論處。”
身後的馬蹄聲在不斷的逼近中，馬上之人很想快點進城，不下馬又不行，無奈下馬快步上前，甩出幾張銀票懇請城門衛通融。
銀票沒接，城門衛掃視眼前的女子，急慌慌心神不寧的樣子像是在躲什麽人。
沒弄清楚之前，這樣的麻煩精放進城中增添不少亂子，到頭來上面問責，少不得脫層皮。
“不論你是哪個世家大族中的，即便是皇親國戚，一樣得排隊進行盤查。”城門衛有眼力介，大事小情見多了，冷下臉來回絕。
順著城門衛所指的方向看去，進城的隊伍排得極長，哪裏能等。
追兵馬上就到，城門衛能不能攔住兩說。沈瑤心急的如熱鍋上的螞蟻。
“現在盤查可行？”能用銀子擺平，沈瑤願意多出一點血。又拿出幾張銀票遞過去。
財帛動人心，但是，又一隊十二人的馬匹沖了過來，顧不得其他，上前一掌拍出將人攔下。
“籲！”
受驚的馬人立而起，嘶鳴聲陣陣。
馬上之人連連安撫，才沒被直接甩下馬背。
“沖得太急，還望大人不記小人過。”打頭的一人朝城門衛拱手一禮，翻身下馬一揖到底。
“大小姐請隨我回府，莫要再逃了，京城是非之地豈是你能久留的。”
言語間不乏恐嚇，沈大管家千裏迢迢帶著人追至，一路上被耍得脾氣暴漲，再無耐心曉之以理動之以情，說服逃家之人。
“誰要跟你回去，除非我死！”刺馬的金簪抵在頸間，沈瑤視死如歸道，“有本事你就來。”
沈管家又見此招頭大如鬥，大小姐是真敢往身上亂紮，奉老爺之命帶回去的人必須一根頭發絲都不能少，這可難住他了。
“既然如此，我便送大小姐一程。”沈管家擡手揮出袖箭。
老爺還說過，活的要是帶不回來，死的也可以，哪怕此次陽婚不成冥婚亦可，搜魂之法一用，藏了多年的秘密照樣可知。
有老爺這句話打底，沈管家權衡利弊痛下殺手。
對方已然忍耐到極限，沈瑤看出來自己的逼迫不再管用，飛快的後退向城門口靠近。
下腰閃躲，袖箭自頭頂掠過，起身之際小腿中了一箭，整只箭身泛著幽藍的異色。
沈瑤面色驚變，一邊後退一邊用袖子墊在手中，咬牙撥出。
“嗤！”
泛黑的血噴出，手裏的金簪劃去傷口處泛黑的血肉，讓鮮紅的血流出，拖著傷腿沈瑤大聲叫道：“我乃李成之妻，誰敢攔我進城！”
謔！
李成之名如雷貫耳，上至高官下至百姓，大大小小的傳聞聽得耳朵都起了繭子。
一個太監有婚約一事算不得稀奇事，宮裏的對食大把，律法又沒規定不讓內侍娶妻。
何況，最近是有人在瘋傳鼎鼎大名的李成有未婚妻一事，不會是眼前這位吧？
看樂子不嫌事大的百姓紛紛給此女讓路，是與非正主可就在京城住著，消息一經傳出，不信假的能活到明天的太陽升起。
城門衛你看我我看你，此女好大的膽子，不像是李成的未婚妻，更像是借李成的名頭躲避眼下的災禍。
“休要胡言亂語！”沈管家怒呵，收了殺人的招式，要被大小姐氣死了。這種一聽就假的話也敢說！
打著別人的名頭倒還罷了，偏偏是姓李的那個瘟神。
真要因此得罪了對方，不光大小姐有可能屍骨無存，連累了沈家一同遭殃，真真是豁出去的好手段！
沈瑤走投無路，只能拉大旗扯虎皮，年少時太過相信母親的娘家人，以至於差點被養廢。
要不是她鬧連武功都不讓學，只等著她及笄之後送與人聯姻。
當年那人的一番話她不曾相信，如今後悔也晚了。
身邊沒一個能用的人，全是舅舅安插在身邊的眼線，日子過得大門不出二門不邁，別提有多憋屈。
還好在定親前鉆空子逃了出來，仗著沈管家一行不敢動她，才得已來到京城。
南方等地盤根錯節的關系少不得扯上沈家，並非久留之地。
沈瑤回憶父親死前說過的話，選擇了逃往北方。
京城天之腳下，縱然在南方有一手遮天之力的沈家，也不敢放肆。
恰巧聽到李成歸京的消息，如今能救她的只有這個人，沈瑤不得已借對方名頭一用。
城門衛已命人上報城外發生的奇事，由著傷者退入城門內，好戲才剛剛開始，值得期待。
換作別人城門衛說什麽都不會放人進城，由著這幫人在城門外把事情都解決了，是生是死皆是命。
但，搭上李成就不得不慎重考慮，萬一事情不像此女說的那般.
兩人或許也認識，換作他人試問哪個有膽子當眾打著李成的旗號招搖撞騙，純粹活膩歪了。
由此，城門衛才會放人入城，攔下欲要上前一步的另一波人。
機會爭取到了，懸著的心落了一半，沈瑤進了城先問路，去附近的醫館醫治，再拖下去毒入五臟，大羅神仙也救不了。
身後跟著兩名城門衛，還有一些好事之人，只要不是沈家人,沈瑤打心底裏高興有人跟著。
事情鬧得越大，沈家的那些爪牙才不會輕舉妄動，留給她更多脫身的機會。
“大夫我中毒了！”一進醫館的大門，沈瑤在別人不滿的話說出口之前，一人一兩銀子買個插隊的名額。
白得一兩銀子，排隊的人也不好再說什麽。
一看是個姑娘家，耳聞其人中了毒，這要是不急著解，人命沒了備不住算在他們這些不讓插隊的人身上，到時候可就不是得錢而是賠錢了。
識相的人看到城門衛跟著這位姑娘，原本嫌少的話咽了回去。
又見門外聚集了一群人，抱著胳膊一副看熱鬧的架勢，一問才知確實新鮮。
受傷流血的右腿往椅子上一擱，毒血流出去大半，沈瑤仍有種呼吸不暢之感，向大夫說明情況。
城外的沈管家一行人被阻，說破嘴皮子不會在城中鬧事，城門衛就是不放行。
給多少銀票都無動於衷，氣得沈家人火冒三丈高，又不能拿城門衛如何，悶氣是生定了。
一旦與城門衛動起手來，可就不是短兵相接，每個人腰後上膛的長槍，不只是威脅人的擺設。
任你武功再高，遇上如箭矢般空降的火器，難逃一死。
這也是為何上面管制刀劍的力度小於火器的原因。威脅最大的兵器自然要掌控在天子手中。
幹站著僵持下去不是辦法，沈管家上前與城門衛商量，“我一個人入城可行？”
城門衛心思活絡開來：“一千兩入城費，身上的所有殺傷性兵器卸下，步行可入。”
那位姑娘在未見到李成之前，若有個萬一，好戲不就沒得看了？
城門衛逮著眼前人狠宰一筆，分出一半孝敬上官，真出了事看在銀子的份上網開一面。
怎麽不去搶！
沈管家氣得牙根癢癢，再讓大小姐跑了，沒法向老爺交待，到時候死得會是他。
沈管家思來想去，跟城門衛討價還價，身上實在拿不出一千兩銀子，“八百兩，只有這麽多。”
“不行。”城門衛臉子一拉，背後的長槍一亮，黝黑的槍口指著討價還價之人，“勸你最好識相些，別整些沒用的。”
沈管家怕得要死，眼睛發直的盯著城門衛握槍的手上，生怕一個不好當場被射殺，擺著雙手連連後退，滿臉無奈道：“有有有，這就去拿。”
沈管家走到隊伍裏，從每個人身上了取了一部分，湊夠了城門衛要的數額，雙手奉上。
城門衛收了長槍，拿過一落銀票，檢查每一張票面的數額，正正好一千兩。
“跟我來。”城門衛將銀票交給另一人，帶著冤大頭到城墻根下不起眼的位置進行搜身。
沈管家這次學精了，兵器在回去拿銀票時，交給了同行的人收著，真被城門衛繳械別想再要回來。
城門衛搜得非常仔細，身上來來回回連咯吱窩、□□、鞋子都不放過，沒搜出來之前的袖箭，心下有了底。
“嘴，張開。”
判斷是否死士的一大途徑，看牙齒縫隙裏有沒有毒囊，城門衛仔細看後放開其人。
跟著城門衛來到城門前，沈管家再出示路引和戶籍，並且登記之後方才邁入城門內。
城門衛拿著姓沈的身份信息派人去查，城中可有相關聯的人家，至於城門外的那十一個人。
眼神一對視，活口有時候不需要太多，有一個就夠了。
城門衛達成共識，都不用上報，隨便安個大鬧城門的罪名，一排整齊劃一的槍口對準馬上的十一人。
“砰砰砰……”
一連串的槍聲炸響，反應不及的沈家下人就這麽被斃於當場，受驚跑遠的馬匹被城門衛追了回來。
地上的屍體確認死亡，搜身之下又有一筆豐厚的銀票可以收入囊中，喜得城門衛眉開眼笑。
目睹這一幕的百姓無不似鵪鶉般瑟縮著脖子收回視線，咽著唾沫心裏越發的畏懼起來。
還在滿大街尋人的沈管家，尚且不知一入京成了孤家寡人，正往一處酒樓的拐角走去。
趁人不註意，沈管家在磚墻上用指甲摳出一個蛇形的暗號，往斜對面可以看到墻角位置的茶樓走去。
大堂內有空位不坐，沈管家徑自上了二樓，坐在臨窗的位置往下看，要了一壺好茶四碟點心，一邊喝茶一邊註意著對面的動靜。
小院內，高談闊論的話題圍繞著科舉試題展開，月光草聽了半晌便覺無趣。
飯都吃完了，下地溜溜去。
月光草跟李成打了聲招呼滾出小院，打門縫擠出去，忽然聽到遠處傳來隱約的熟悉的兩個字。
“李成？”哪個李成？城門附近怎麽這麽多人？
是哪個大人物駕臨？月光草滾地人群中聽八卦。
“真的假的？”
“誰知道，等一個後續。”
“李成不是公公，那，這……”
“聽說這位李公公不是被趕出宮的，是正經放出宮的，有錢有房一表人才。”
“怪不得，奔著後半輩子的好日子去的吧，嘖，年紀輕輕夠那啥的。”
“對食而已，我倒是覺得挺好，有個伴陪著，還是正室，那種人不會娶太多的妾。”
“妾娶不娶的不清楚，我看有人已經尋摸著要做李成的義子，要學本事。”
“不會吧，能教？”
“別瞎巴巴，人正主可就在京裏，今日的閑話可是傳到那位耳朵裏，小心禍從口出。”
什麽，什麽？月光草掏了掏耳朵，這說的該不會是李成吧？
不會吧，不能啊！
月光草又去一旁紮堆的人群中聽信，確實說的是李成無疑。
“哪來的未婚妻？不是剛送走一個，哪個不開眼的人敢說這等瞎話，不想活了！”
月光草從八卦之人的口中打聽到來龍去脈，後又尋著關鍵字眼找到了醫館。
門外不少人，看熱鬧的比看病的人多。
月光草皺了皺鼻子，熟悉又陌生的味道，按別人的說辭，是個二十出頭的姑娘，受了箭傷自帶血腥氣。
滿打滿算與李成這些年有過一面之緣的姑娘屈指可數，月光草認為熟人的可能更大。
裝李成的親戚都比打著未婚妻的名頭要好太多，月光草從人群中的腳邊滾過，看到正在椅子上坐著的人。
“果然臉熟。”月光草一下子憑骨頭認出了對方。
“當年的小丫頭片子，差點賴上李成，被其舅舅一語道破身份後，對李成內侍的身份頗為抵觸，如今看上去受挫了，又來借李成的名頭避難，臉真大。”
城門衛也在此？月光草一下子便想到某種可能，“看熱鬧還是專門捉李成的把柄？”
月光草出了醫館，回去告訴李成一聲，這種恨不能倒貼上來的家夥，能避就避。
要死就死別的地方，少往李成身上甩一身腥。
剛擠進院門，就見打屋裏出來兩人，月光草一看李成要走，正合它意。
江唯送李成出門，約定有時間下次再聚，今日收獲滿滿喜不自禁。
“怎麽了？”李成第一時間發現月光草氣鼓鼓的。
月光草想說又不知道打哪說起，街面上閑談此事的人還不少，得，讓李成自己聽聽。
“城門衛把人都給殺了，進城的估計就兩人，聽說是姓沈。”
“擔心城門口鬧事，萬一傷及無辜罪過可就大了，殺便殺了，瞧著不是省油的燈。”
“你說李成會出面解決嗎？”
“這話說的，我哪裏能曉得。”
“我聽人說瓊花閣的三等花娘才是李成正正經經的未婚妻，自稱未婚妻的那位沈姑娘看著不像真的。”
“看樂子而已，又不是自家人，何必如此較真。”
李成與肩膀上看過來的月光草對視一眼，無奈盡顯眼底。
走在熱鬧的大街上，到處都能聽到在談他的事，不是每一個人都認得自己。
李成像個旁觀者，自八卦紮堆的人群身側走過。
縱然有人認出了他，也不敢大聲喊叫道破身份，收回視線裝作不認識，目不斜視錯身而過。
手裏抓著金算盤，一副氣派打扮的中年男子，睜著不大的眼睛在街面上來回尋覓。
神情行止像是在找什麽人，路過酒樓時不知發現了什麽，倒退回去往墻角一瞥，小眼睛裏閃著精光。而後側首往斜對面打量。
毫不意外的看到坐在二層茶樓上，往下望的中年男子，眼神一對各自頷首。
商人模樣的中年男子並未往茶樓那邊去，瞇縫的眼睛努力睜大，對錢財分外敏銳的他，窺見一物深得心意。
快步上前將人攔下，直接了當詢問，“小子，腰間的佩飾哪買的，出個價？”
別人穿紫衣風流倜儻，哪怕上了歲數仍舊儒雅盡顯，讓人忽視臉上皺紋漸顯的老態。
眼前這位身著紫衣，衣貴人輕之感撲面而來，頗有一種打腫了臉沖胖子的感覺，看上去極不協調。
再加上一雙睜不開的小眼睛，李成只覺此人鬼祟得很，不像個正經人。
順著其人手指的地方看去，李成一口回絕：“不賣。”橫跨一步繞開攔路虎。
“我出一百兩。”嗖的一下子，落後數米的人突然間出現在人前，死活就是要買下別人腰間的配飾。
月光草腦子裏冒出幾個字：故意找茬！
李成微微虛起眼睛，重新打量眼前人，“沈家人？”
出現的太巧了，很難不懷疑來人目的不純屬。
商人轉著手裏的金算盤，微訝的後退一步，連連擺手道：“在下不姓沈。”
頗有種此地無銀三百兩欲蓋彌彰之效，月光草往地上一跳，打架它不參合，找個清靜地看著便是。
劍拔弩張的氣氛不等成形，忽聞一聲叫喊打破了詭異的局勢。
“李成。”右側酒樓之上，有人探頭往下一瞧，對下方正準備拜訪的熟人招了招手，示意上樓來見。
李成尋聲望去，原來是九皇子，身側跟著的人見過，應該是另一位與徐公公比肩的玄公公。
小眼睛裏轉著歪念頭，趁對方視線偏離之跡，迅雷不及掩耳之勢，大手伸出朝右一抄，打算一把扯下對方腰間的佩飾。
李成一直在防備中，稍有不妥向後飛退，五指並攏擊出風刃，識相的哪來的滾回哪去，否則，別怪他不客氣。
酒樓之上，桑末見此悠悠一嘆：“我是不是給李成添麻煩了？”
玄音道：“不妨事。”
他的關註點可不在行扒竊之事的胖子身上，目光落到李成的腰間。
“能被人惦記上的東西，或許……”值得一探究竟。
玄音提醒九皇子，如果有機會近距離接觸那件佩飾，能要到手更好。
桑末聞弦歌知雅意，端起桌上的茶盞淺啜，“或許只是一件普通之物。”
玄音笑了，忙解釋道：“紫衣胖子手裏的金算盤標示了身份，即是商人又是殺手，在榜能入前十的身手。一向以慧眼如炬而聞名。”
江湖上的消息桑末很少聽，沒人會在他耳邊講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，第一次近觀李成與人交手，一雙眼睛都不夠看。
偷襲落空商人往地上一倒，避過直面而來的風刃，跳起來兩手抓住金算盤一邊的一個角，左右手一搓，金算盤順著一個方向轉了起來。
右上方的尖角哢噠一聲斷開，四條邊在旋轉過程中，與中間橫梁組合形成一條筆直的短棍，上面橫行的串珠脫離束縛浮在半空，
串珠的細小短棍反向移動延申自左側，整個短榻有幾分狼牙棒的勢頭。
“隱藏實力，武聖！”
看得玄音整個語氣拔高雙目圓睜，不敢相信之前看低的胖子露出真正的實力。
桑末不懂便問：“僅憑可以瞬間變化的金算盤，認定是武聖？”
“那不是金算盤，是搖錢樹，‘豐’字形的本體上長著一顆顆金珠子，據傳此物能破神魂。”
玄音只知道這麽多，眼睛炯炯有神的盯著下方的局勢。
咦？這個人身上沒有腐敗的臭味，難不成是因銅臭味蓋過了本身快要入土的老人味？
月光草撓頭頗為費解。
“去！”商人大喝一聲，揮出浮在半空中的所有算盤珠子，分不同方向朝著對面人要害擊去。
“啪，啪，啪，啪……”
算盤珠子無一擊中全部落空，目標瞬間消失快得抓不住。
商人眼睛瞇成一條縫，空手一攝，取回算盤珠往短棍上一放，劈手揮出一棍。
數道短小的金光如亂箭般，鋪天蓋地朝四面八方湧去，街面上的行人瞬間定格。
“小心！”金光對兩側街面上的鋪子也有影響。
玄音察覺不妙，摸出六張符布了一道六層的屏障，將他和九皇子罩在其中，免受金光侵蝕。
“那些百姓！”桑末不希望天子腳下血流成河。
如不阻止，積存的民怨會對國運有所侵染。身為皇子如何能坐視不理！
玄音張了張嘴，事情來了第一時間保護好九皇子才是他的首要責任，其他人以他的實力難以插手其中。
“去找……”桑末命玄音回宮求援的話沒能說出口，窗外一圈圈金、銀、銅三色光環閃耀。
李成正因對方出手危及無辜百姓，束手無策焦灼之時，腰側佩飾一燙，遵循直覺扯下來拋入半空。
組合嵌套在一起的光圈發出耀眼的光芒，瞬間拆解後直奔亂竄的金光而去。
桑末站在窗前望去，無數金光在撞擊到光圈後瞬間變細，實力被大大的削弱，仿佛充滿死氣的街道在一片片恢覆。
“好！”桑末只恨沒有李成的實力或是法寶，百姓才是國之根本，事情雖因李成而起，能保住無辜百姓應計其一大功。
很多強者實力達到頂峰，多數隨心所欲極少會顧及無辜之人，濫殺者視人命如螻蟻。
桑末雖對曾經的修仙時期頗為好奇，卻不會過度的向往。
無視法紀之人越少越好，有利於皇權的一統國本的穩固。
古籍上有寫，一國之君也得向宗門子弟俯首帖耳莫敢不從，比之曾經的土地、城隍皆不如。
桑末巴不得李成將死胖子就地處決，留下這麽個禍害遲早為禍一方。
收割著金光的金銀光圈不斷的漲大，安靜的銅圈直撲始作俑者，兜頭套下去。
拔足狂奔的胖商人惱恨無比，早知道就不輕易出手了，惹下這麽個大麻煩。
曾經奪寶無往不利的兵器現已黯然失色，再不跑可就來不及了。
來自於頭頂上方的壓力倍增，舉目望去，好大一個銅圈砸下來，奔跑的步伐停滯一瞬間，剎那的束縛感加身。
額頭上密布冷汗，神魂出現有被捆綁之感。
這下完了！
不行，不能輕意放棄！
商人深吸一口氣除掉這身皮囊，留下金算盤不要了，換取逃出生天的機會。
胖子被銅圈套牢，桑末松了一口氣，眨眼間胖子突然縮小變瘦，要跑！
“快，快……”身為看客桑末比占據上風的李成還急，眼珠子都急出血絲了。
連衣帶皮落地，瘦小佝僂的身影自銅圈下方鉆出，逃之夭夭。
追擊金光的另外兩個光圈回歸，與銅圈重組，巨大的三層光圈朝著不同的方向旋轉。
瞬間，三光合一的光束迸發，以為逃出生天的商人忽感背脊生寒，剎那被光束穿透，如破布般龜裂成塊，散落在地。
“哇哦！”月光草驚嘆連連，“這就是兇人口中無用之物？”
出太出人意料了些！
“沒用的吃著玩的姜糖，是別人眼中的好東西，一個印章能自行玩出這等花來。”月光草不禁在想，“到底是兇人眼界太高，還是這玩意本身異變了？”
月光草希望是前者，變成後者的話，處理起來肯定不是李成能解決。
它可是聽到酒樓窗邊罩子裏的人說的話，武聖，這麽弱也叫武聖，行吧。
李成沒出一分力，走上前去撿起地上重新變回去的金算盤。拿在手上的分量可不輕，邊角處珠子上有細小的裂痕。
這玩意融了能出多少真金？李成上腳踢了踢地上的衣袍，從裏面掉出一張完整的人皮，看了著實膈應。
“又是個披著人皮的垃圾！”李成彈出藍焰將之焚燒。
半空中的光圈回縮，耀眼的光芒淡去，街上停擺的行人動了。
光圈縮小掉落，李成走過去伸手準備接住，斜上方飛來一物。
“嗖！”
一條黑乎乎的鉤爪落下，當啷一聲，勾住下落的圓圈，順勢往懷裏一扯，動作一氣合成的截胡了去。
“哪個膽大包天的家夥！”月光草翻身上了酒樓房頂，甩出根須絆住梁上小賊逃跑的腳步。
腳踝一痛，奔跑中的小賊朝前撲了出去，為了穩固身形腳下一用力，屋頂上的瓦片踩得稀碎。
玄音一馬當先閃出屏障之外，躍窗而出翻上屋頂追去。
月光草聽到身後的動靜轉身一瞧，“他來湊哪門子熱鬧？”不信單純的為了幫忙拿回奪走之物，怕是表相之下沒安好心。
宮中之人沒個蜂窩一般的心很難活得長久，心眼子一多保不齊在哪下套。
月光草收回根須靜觀其變。
李成不急著去追，私自拿著金算盤上了酒樓，九皇子說是要給他送金子，正好人在此處把賬結了。
“咦，不要了？”看傻眼的成了月光草，麻溜的從房頂上下來跳到李成身上，看不懂這是去要錢？
月光草好想沖著李成的耳朵吼一句：“銀子哪有被搶去的東西重要！”簡直主次不分。
看到上樓來的李成，桑末解了身上的屏障，恭敬的施禮道：“許久不見別來無恙。”
李成拱手還禮，“姜糖的銀子結一下。”
“哦，有。”桑末從懷中取出一落銀票雙手奉上，“金子太重了拿著擡來擡去不不方便，銀票通兌隨意找家錢莊能就換。”
行吧。李成收了銀票沒數隨手揣懷裏，轉身要走。
“且慢。”桑末攔人道，“以茶待酒，可否賞臉喝一杯？”
李成側過身去尋思片刻道：“只要不修煉到武聖境界不會有問題。”
“為何？”
不修煉到武聖拿什麽掣肘閉關中的老祖宗，不到武聖又有何能力守護皇朝基業不滅？
桑末立志在五十年內成為武聖境界的強者，實在修不到這個程度，甘願走偏門，這也是他不排斥修習劍聖傳承的原因。
李成猶豫良久方道：“不會有新的武聖誕生。”
“為何？”桑末聽出不是他修習有差所致，而是別的不為人知的原因。
要說只能是，李成想了個詞：“沒有位置。”
“啊？”桑末以為自己耳朵幻聽了，怎麽會是沒有位置，難不成武聖境還有人數限制？
“不是已經死了一個武聖境界的強者？”桑末指剛被李成佩飾所殺的那個假胖子。
人死了位置總能空下來吧，又不是立刻能接一個武聖境界的人便可頂替。
空出來的位置總有他一席之地吧？
桑末頭一回聽聞此事半信半疑，按理李成沒必要騙他。
“那是曾經的茍活下來的武聖，現在的哪怕用盡手段成為武聖，遠遠達不到曾經靈力化的境界。”
李成言盡於此，過分的執著只會把路越走越窄，陷入死胡同而瘋魔。
“真的沒有別的辦法嗎？”桑末上前懇求道，“不求境界高深，只求實力強大。”
李成訝然失笑：“武聖境之下，哪個人單挑、群戰是你對付不了的？”
桑末楞了許久，有聽沒有懂直言道，“我還是不明白。”
“火器的強大不是用來裝飾的，武聖境以下足可以一敵十。”李成指明道路。
“火器？”桑末出神的望著離去的背影，“難道自己努力的方向錯了？”
“如果，如果加大這方面的實力，確實是一股不小的力量。”桑末喃喃自語，“也許，也許不是一個人強大，所有人就能在強者的庇護下安穩。”
“獨木難成林，獨木難支，武聖，傾盡所有培養出來一位武聖，死了就真的死了。如果是所有人的強大，勢必會對國力有所提升。”桑末醍醐灌頂幡然醒悟。
“不走尋常路！”桑末長久以來糾纏的心結解開，忽而開口放聲大笑，“多謝，多謝。”
躍窗而出閃身回宮。
聽到笑聲李成松了口氣，擔心說太多仍就聽不進去而走向末路，好在還不算晚。
一縷發絲滑過臉頰，月光草扯住掖到李成耳後去，不明白這麽重要的消息為什麽要說出來，對皇室中人喜歡不起來。
瞧瞧那一水的做了標記的銀票，已經不是能用翻白眼抒發情緒的，月光草的眼刀差點祭出。
離開酒樓李成去了茶樓，手中的銀票全都兌出來，數目太多不是一家錢莊能吃得下，唯有茶樓背後的幻樓可以。
這些做了記號的銀票放在手裏礙眼，李成不太懂，在銀票上做手腳能有何用？
怕他兌呢，還是為了確定他的位置？
玄音追著前方的梁上君子，一路朝著城門方向奔去，略略朝身後眺望，不見本該追上來的李成身影。
不要了？不能吧！
玄音心裏有那麽一點點萌生的小竊喜，真不要了的話，他可就不客氣的收下了。
能夠一舉滅殺武聖存在的寶貝，正是皇上一直尋找迫切想要得到的東西。
玄音的視線在前方小賊手中一直轉動的鉤爪上，像是吊在馬前的蘋果，引誘居多。
李成都不急肯定有後手，照目前看來小賊不像前來奪寶，更像借此引人到城門附近。
玄音剎那記起城門衛上報的情況，心裏有了底。
既然李成沒上當，他急沒用。
玄音停下腳步，望著遠去的背影出神，吊不到人事必會再度折返，等在路上看笑話便是。
李成的東西沒那麽容易到手，觀小賊只用鉤爪不上手的行舉，可窺出一二。
玄音扯著嘴角笑了，事情越來越有意思了。
“等等！”笑容驀然僵在了臉上。
玄音意識到一件事，“調虎離山，糟糕！”
九皇子還在酒樓之上，符所能維持的屏障只有半個時辰。
玄音陰著臉飛快的折返回去，李成雖在酒樓附近，未必肯出手保護九皇子，真出了事他難辭其咎。
跑著跑著身後沒動靜了，小賊轉身朝後看去，真空空如也。
“這……”難住他了，引誘的正主不上鉤，咬鉤的魚跑著跑著沒了影。
是他做的太過粗糙，讓人瞧出了端倪？還是說手中殺人的利器，變得不那麽重要了？
“一次之效？”小賊拎起手上的鉤爪，盯著裏面的三個圈，初看真不起眼，要不是那個死胖子親身試水，沒人往一個小小的佩飾上打歪主意。
“不敢碰，可不敢碰，要血命的玩意。”
逃想當年玉牌一事，身邊人拼上半條命搶到的玉牌，轉瞬間把人送走的實例，幹他們這一行新定了一條規矩，凡是李成的東西，能不用手就不用手。
咬鉤的魚跑了，沒了主角還唱個屁的好戲，小賊反覆琢磨咬了咬牙，繼續往城門方向去，他有一個極好的主意，笑出一臉的幸災樂禍。
小二聽著大堂內喝茶的客人，繪聲繪色的在講李成未婚妻的事，這事他可比在座的各位知道的多。
轉過身去趴在櫃臺上，小二心中存疑悄悄的與掌櫃分說：“沈家也是，怎麽不在丫頭還小的時候套出寶藏所在，偏又養到這個年歲才定親，當時應該有得是辦法套取一個孤女的記憶才是。”
掌櫃不覺如何：“身懷寶藏自帶禁制，為了保住獨苗苗，身為父母哪能在死前不做任何安排。”
小二品了又品，覺得掌櫃說得頗有道理，“能成嗎？”
“你指哪個？”掌櫃剛一低頭，櫃臺上赫然多出一落銀票，嚇得他一個激靈。
小二更是差點從櫃臺上滑跪在地，不聲不響的，人嚇人是會嚇死人的！
掌櫃拿起銀票數了數，小聲道：“全兌？小店餘銀可沒這麽多。”
手邊杯子裏的水動了，掌櫃眼皮一跳，只見櫃臺上多了幾道水痕，字是反著的，能夠看清寫的是什麽。
“金子，我這裏沒有這麽多，最快也得兩三天。”掌櫃如實說道。
月光草用根須上剩餘的水寫了個‘好’字，過兩天再來拿，量掌櫃不敢私吞了去。
事情辦完月光草從櫃臺上下來，滾著出了店門，聞著味找到化成一縷清風的李成。
小二有眼力介，肩膀頭上的抹布扯下來，擦掉櫃臺上的水跡，瞅著掌櫃手裏的銀票問：“送到樓主那邊換金子？”
掌櫃細想了想，搖頭道：“不必那麽麻煩，李成估計是因上頭做了記號不方便親自去兌，你去找人多走幾家錢樁，能兌出多少兌多少，銀子送到樓主那裏去換成金子。”
“行。”小二接過銀票揣好，這就去辦。
酒樓二樓已無九皇子的身影，未發現打鬥的痕跡，玄音問過樓下掌櫃，沒人看到二樓的客人下來，到是有食客瞧見錦衣公子躍窗而出，不見了蹤跡。
“去追我了？”玄音思來想去認為不太可能，有可能回宮了。
是不是李成跟九皇子說了什麽了，重要到不適合他旁聽，沒留下話便離開？證明推測真假，最直接的辦法是回宮。
玄音不作停留往宮中去，確定九皇子安然無恙，他再出來盯著佩飾的去向，一準能看到李成。
醫館內，腿上的毒不重謝天謝地，沒有比這更能讓沈瑤高興的了，在城門衛的陪同監視下，來到一處食鋪，點了飯菜先用。
不期然的聽到旁邊的食客在講城門外的殺戮，沈瑤豎起耳朵傾聽，吃飯的動作放慢。
“都死了，馬匹當場賣給了出城的商隊。”
“聽說身上帶著大大小小的暗器，隨身的藥包多得都分辨不出是什麽。”
“賺了一大筆。”
“少說兩句。”對面的人一眼掃見門外站著的城門衛，立刻提醒對面的友人。
話題止住，沈瑤從中提取出關鍵字眼，沈管家帶來的那一批人被城門衛解決了，緊繃的心弦一松，只剩下一個沈管家不知現在何處？
筷子動了動吃飯的速度加快，沈瑤的目標一直是以見到李成為先。
沒有強大的幫手震懾旁人，僅憑她一個人拿不到家族的寶藏。這才是她來京的真正目的。
父母為了能讓她活著長大，手段盡出在她的魂魄上做了手腳，讓舅舅無從下手只能將她養大。
等到封印的破除，被截斷的有關於寶藏的記憶完全恢覆。
拖到去年舅舅徹底沒了耐心，迫不及待的聯合外人謀奪寶藏，大婚當夜合巹酒一喝徹底完了。
酒中下了同心蠱，取自夫妻同心之意，實際上針對女子的更多。
妻子所思所想瞞不過丈夫，又無法忤逆反抗丈夫提出的要求，關於寶藏的秘密自然而然輕易得手。
一開始做戲做全套，未婚夫對她確實好可以說有求必應。
沈瑤那時還抱有幻想，以為可以與虎謀皮反殺了舅舅，吞掉舅舅的家業。
未婚夫確實是這麽做的，但是，更想看到沈家所有人死在奪寶之中，好名正言順的讓她這個傀儡繼承家業，隱於暗處操控。
沈瑤差點喝下同心蠱，假裝中盅對未婚夫百依百順，才套得此番隱秘。
由於尚且不到禁制解封的時候，狡猾的未婚夫並未服下另一半同心蠱，以防舅舅看出端倪，她才得以洋裝下去。
想到父母臨死前為了護她做了這麽多事，沈瑤不爭氣的流下眼淚，是她辜負了爹娘的期望，是她太小看了人心。
“果然是當局者迷，旁觀者清。”沈瑤放下碗筷，抹了把眼淚起身結賬離開。
沒走幾步，空中一物朝她飛來，緊隨其後的是一聲吆喝。
“李成的未婚妻，這是李成給你的定親信物。”掄出去的鉤爪瞬間張開，裏面的東西當空砸下。
話音未落引得路上行人駐足，睜大眼睛四處尋找扔東西說笑話的人。
見鬼的信物，真有信物何苦淪落到這步田地，飛來物看不清是什麽，沈瑤不會接，一掌揮出直接打飛。
佩飾在半空中劃過長長的弧度消失在人前，去向不明。
小賊的計劃沒能得逞，皺著眉頭冷哼一聲，“不識擡舉，那東西真是李成的，若連此物都不認識，懷疑你口空造謠倒貼。”
沈瑤的臉色陰翳的可怕，四周投射在身的視線如芒在背，恨不能生撕了跳出來找事的王八蛋。
“三個環，我見過。”
“我也見過，真是李成的。”
“姑娘家家滿口謊言，丟人丟到家了。”
“本身打著歪心思，試問普天之下誰敢拉李成的大旗做虎皮？”
“對，活夠了的人也沒這份膽識。”
“識相點趁正主沒出現，趕緊有多遠滾多遠。”
聽著周遭針對她的言詞，臉色幾經變化，氣得差點嘔出一口老血。
真想吼一句，鹹吃蘿蔔淡操心，有你們什麽事！沈瑤黑著臉繼續往前去。
小賊調頭去找飛出去的圓環，在房頂上奔出殘影。
人群中竄出幾道身影，跟去看熱鬧，真要是好寶貝做賊的不偷走反送給別人，毫無道理可言，除非東西拿著燙手。
“鷹獵圖，好氣派的老鷹！”
一間賣字圖的鋪子內，書生打扮的年輕男子在店裏亂轉，欣賞掛在墻上的畫作。
站在一幅老鷹獵捕兔子的畫前久久不願離去，嘴裏叨念著筆法畫技，無一不深得他意。
掌櫃一看對方喜歡，畫掛在墻上有一個月了賣不出去，於是便道：“便宜賣你，只需五兩銀子。”
“五兩？”書生略作思忖同掌櫃打個商量道，“三兩，行就行，不行我再看看。”反正這幅畫一時半會兒賣不出去，等他有餘銀再買不遲。
掌櫃一梗，有這麽講價的嗎？
“三兩太少了，四兩。”掌櫃今天還沒開張呢，逮著個人能賺一筆是一筆。
“實不相瞞，我就三兩銀子。”書生窘迫的撓頭道，“要不我改日再來？”
掌櫃尋思半晌，咬了咬牙道：“看你實在是喜歡，三兩就三兩吧。”
書生一聽樂得合不攏嘴，痛痛快痛的付了銀子，看著掌櫃從墻上小心翼翼的把畫取下來。
“我來我來。”不必勞煩掌櫃將畫卷起，書生從上方的畫軸卷起，卷到一半停手，下方的畫軸往中間卷。
一手拿著上軸，一手抓著下軸，書生滿眼柔情的展開些許畫卷，盯著畫上的老鷹看入了迷，出了店門慢步於街面上。
“嗖！”
半空中的圓環失去上推的力，猛然間下落。
“啪！”
眼睛未離畫卷，一物突然砸在畫上，正正好在老鷹的腦袋上留下印跡，滑到底端被下方的畫軸攔住。
“什麽東西！”東西砸下來嚇得書生手一哆嗦，起伏的畫紙將外來物一舉彈落在地。
書生低頭一瞧，哪還有東西落在地上，只覺一股風飄至，吹得他眼睛下意識閉上眼睛。
一手拿著畫卷，一手去揉眼睛，手裏的畫卷一拱一拱的，仿佛活了一樣。
書生大感莫名，空出手去抓上軸。
畫卷展開的瞬間，一只老鷹脫離紙面振翅而飛，驚得書生張大了嘴，瞠目結舌的仰望飛向高空的雄鷹。
低頭一看，畫卷之上只餘一只騰空蹬腿一臉驚慌的白兔子。
從未遇此情況，書生手抖若篩糠，畫卷自手中脫落。
“唰！”
眼看掉落在地的畫卷憑空飛起，書生的目光隨著畫卷的高升而移動，突然額頭一痛，上手一摸。
“五兩銀子！”
不敢相信的捏了又捏，掐了自己的手背一下，痛得臉成包子褶，這才緊抓著銀子東看西看，慌裏慌張的拔腿往家跑。
畫他不要了，沒了老鷹的畫失去了重要的靈魂，能得五兩銀子跟白撿似的，不跑還等什麽。
書生一手捂著跳快的心口，一手死死的握住銀子，生怕銀子跟老鷹一樣飛了。
“這也行？”意外的不僅僅是前來尋物的小賊等人，轉著找回來的圓環，月光草錯愕的說不出話來。
“還有多少不知道的？”小小的圓環居然將死物變活了，月光草有心想試，催著李成往賣畫的地方去。
兇人口中的無用，不是真的無用，月光草重新定義兇人所說的話。
親眼目睹畫作上的老鷹變成活物，有一部分人去追老鷹，看看到底是紙還是有血有肉的鷹。
期待的目光加激動的心情，讓人有剖析真相的沖勁。
一些人再次感嘆，不愧是李成的東西，個個怪得離譜。讓人眼前一亮的同時急於得到。
飛走的老鷹沒等被人抓住，飛著飛著從高變低，扇動翅膀的力度越來越慢，最終從半空墜下，離地一米時仿佛洩氣的皮球，從立體變成薄薄的紙片飄落。
一沾地化為墨色的線條，如糖畫般風一吹斷成數塊，看不清原本的模樣。
“假的，果然。”上前看了一眼後歇了萌生的野望。
小賊沒找到圓環，便不再繼續下去，省得被揪出來槍打出頭鳥。
有的人走了，有的人上前看後不明所以，抓了一把帶墨的土回去研究。
一人如此後到的其他人雖有不明，跟著爭相效仿，來一趟總不能空著手，你一把我一把的瓜分幹凈。
李成沒有買畫，帶著月光草打道回府，買畫還得花錢，家裏不缺筆墨，畫一個試試多簡單的事。
“看。”月光草接著李成的領子，讓往下方的街面上看。
李成不看都知道月光草說得是誰，“閑雜人等不必理會。”能躲則躲。
月光草特意瞄了眼跟在那女的身後的城門衛，心道：唯恐天下不亂的人巴不得助人為樂，過不了多久就會找上門，躲得過初一避不過十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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收到回信，上面只說是消息送到了，人能不能來何時來沒個準信，江唯買了兩桌子的好菜熱在竈上。
回屋把兩張不大的方桌拼到一塊，如此便能放下更多的飯菜。
江唯到大門外靠在墻邊站著等。
巷子口進來一人，江上前幾步看去，笑意直達眼底。
看到前方的江唯，李成加快了腳步，“怎麽站外邊？”
“等你，快進屋坐，飯我都準備好了，邊吃邊聊。”江唯將人讓進小院，關上大門。
李成打量眼前的小院，小是真的小，麻雀雖小五臟俱全。
江唯見之便道：“一個大院子改成三個獨立的小院，互相之間都不打攪，該有的都有，屋主老伯是個頂好相處的人。”
“你先進屋，我去端菜。”江唯往單獨的小廚房走去。
月光草跳到桌子上，吐出一桌子吃食，還是熱乎的，拿出兩個桃塊切一切，放在李成隨手凝結出的冰盤中。
江唯端著一次能放六盤菜的大托盤進屋，一眼便見滿桌子的吃食，“請你吃飯還帶這麽多東西來，破費了。”
“無妨，吃得下。”
李成凝出一個大盤子，中空的夾層中灌入火苗，買來的吃食拆開往大盤子裏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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飯菜上桌，江唯備了一大壺剛好入口的溫茶，坐下來用。
月光草瞅一眼，一看就是買現成酒樓的菜，剛吃過不久肚子還能再塞一些。
江唯說著今年買到的最新的考前預測題，沒有答案，拿來與李成探討，從哪個角度解題更能讓閱卷人眼前一亮。
“駕，駕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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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駕，駕！”
騎馬之人揮舞著馬鞭，一下下抽打在馬身上，催促著馬快點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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噠噠的馬蹄聲自後方傳來，馬上之人心神一緊，手中的鞭子咬在嘴裏，空出來的手拔下頭上的金簪，狠狠的往馬屁股上刺去。
奔跑中的馬痛到嘶鳴，跑得比之前快了許多，將身後的追兵遠遠的甩開。
回身看去並未放松警惕，不斷的紮著馬匹，奔向前方可見的城門。
就快到了，只要進了京，身後的那些人就不敢在京城造次。
更多的計策在腦子裏徘徊，於她而言都不是最好的脫困之法。
“駕！”
“什麽人，停下！”
急促的馬蹄聲忽至，負責盤查進京人員的城門衛拔出腰間的佩劍，指向沖過來的一人一馬。
“下馬接受盤查！”城門衛呼喝道，“再不下馬按縱馬鬧事論處。”
身後的馬蹄聲在不斷的逼近中，馬上之人很想快點進城，不下馬又不行，無奈下馬快步上前，甩出幾張銀票懇請城門衛通融。
銀票沒接，城門衛掃視眼前的女子，急慌慌心神不寧的樣子像是在躲什麽人。
沒弄清楚之前，這樣的麻煩精放進城中增添不少亂子，到頭來上面問責，少不得脫層皮。
“不論你是哪個世家大族中的，即便是皇親國戚，一樣得排隊進行盤查。”城門衛有眼力介，大事小情見多了，冷下臉來回絕。
順著城門衛所指的方向看去，進城的隊伍排得極長，哪裏能等。
追兵馬上就到，城門衛能不能攔住兩說。沈瑤心急的如熱鍋上的螞蟻。
“現在盤查可行？”能用銀子擺平，沈瑤願意多出一點血。又拿出幾張銀票遞過去。
財帛動人心，但是，又一隊十二人的馬匹沖了過來，顧不得其他，上前一掌拍出將人攔下。
“籲！”
受驚的馬人立而起，嘶鳴聲陣陣。
馬上之人連連安撫，才沒被直接甩下馬背。
“沖得太急，還望大人不記小人過。”打頭的一人朝城門衛拱手一禮，翻身下馬一揖到底。
“大小姐請隨我回府，莫要再逃了，京城是非之地豈是你能久留的。”
言語間不乏恐嚇，沈大管家千裏迢迢帶著人追至，一路上被耍得脾氣暴漲，再無耐心曉之以理動之以情，說服逃家之人。
“誰要跟你回去，除非我死！”刺馬的金簪抵在頸間，沈瑤視死如歸道，“有本事你就來。”
沈管家又見此招頭大如鬥，大小姐是真敢往身上亂紮，奉老爺之命帶回去的人必須一根頭發絲都不能少，這可難住他了。
“既然如此，我便送大小姐一程。”沈管家擡手揮出袖箭。
老爺還說過，活的要是帶不回來，死的也可以，哪怕此次陽婚不成冥婚亦可，搜魂之法一用，藏了多年的秘密照樣可知。
有老爺這句話打底，沈管家權衡利弊痛下殺手。
對方已然忍耐到極限，沈瑤看出來自己的逼迫不再管用，飛快的後退向城門口靠近。
下腰閃躲，袖箭自頭頂掠過，起身之際小腿中了一箭，整只箭身泛著幽藍的異色。
沈瑤面色驚變，一邊後退一邊用袖子墊在手中，咬牙撥出。
“嗤！”
泛黑的血噴出，手裏的金簪劃去傷口處泛黑的血肉，讓鮮紅的血流出，拖著傷腿沈瑤大聲叫道：“我乃李成之妻，誰敢攔我進城！”
謔！
李成之名如雷貫耳，上至高官下至百姓，大大小小的傳聞聽得耳朵都起了繭子。
一個太監有婚約一事算不得稀奇事，宮裏的對食大把，律法又沒規定不讓內侍娶妻。
何況，最近是有人在瘋傳鼎鼎大名的李成有未婚妻一事，不會是眼前這位吧？
看樂子不嫌事大的百姓紛紛給此女讓路，是與非正主可就在京城住著，消息一經傳出，不信假的能活到明天的太陽升起。
城門衛你看我我看你，此女好大的膽子，不像是李成的未婚妻，更像是借李成的名頭躲避眼下的災禍。
“休要胡言亂語！”沈管家怒呵，收了殺人的招式，要被大小姐氣死了。這種一聽就假的話也敢說！
打著別人的名頭倒還罷了，偏偏是姓李的那個瘟神。
真要因此得罪了對方，不光大小姐有可能屍骨無存，連累了沈家一同遭殃，真真是豁出去的好手段！
沈瑤走投無路，只能拉大旗扯虎皮，年少時太過相信母親的娘家人，以至於差點被養廢。
要不是她鬧連武功都不讓學，只等著她及笄之後送與人聯姻。
當年那人的一番話她不曾相信，如今後悔也晚了。
身邊沒一個能用的人，全是舅舅安插在身邊的眼線，日子過得大門不出二門不邁，別提有多憋屈。
還好在定親前鉆空子逃了出來，仗著沈管家一行不敢動她，才得已來到京城。
南方等地盤根錯節的關系少不得扯上沈家，並非久留之地。
沈瑤回憶父親死前說過的話，選擇了逃往北方。
京城天之腳下，縱然在南方有一手遮天之力的沈家，也不敢放肆。
恰巧聽到李成歸京的消息，如今能救她的只有這個人，沈瑤不得已借對方名頭一用。
城門衛已命人上報城外發生的奇事，由著傷者退入城門內，好戲才剛剛開始，值得期待。
換作別人城門衛說什麽都不會放人進城，由著這幫人在城門外把事情都解決了，是生是死皆是命。
但，搭上李成就不得不慎重考慮，萬一事情不像此女說的那般.
兩人或許也認識，換作他人試問哪個有膽子當眾打著李成的旗號招搖撞騙，純粹活膩歪了。
由此，城門衛才會放人入城，攔下欲要上前一步的另一波人。
機會爭取到了，懸著的心落了一半，沈瑤進了城先問路，去附近的醫館醫治，再拖下去毒入五臟，大羅神仙也救不了。
身後跟著兩名城門衛，還有一些好事之人，只要不是沈家人,沈瑤打心底裏高興有人跟著。
事情鬧得越大，沈家的那些爪牙才不會輕舉妄動，留給她更多脫身的機會。
“大夫我中毒了！”一進醫館的大門，沈瑤在別人不滿的話說出口之前，一人一兩銀子買個插隊的名額。
白得一兩銀子，排隊的人也不好再說什麽。
一看是個姑娘家，耳聞其人中了毒，這要是不急著解，人命沒了備不住算在他們這些不讓插隊的人身上，到時候可就不是得錢而是賠錢了。
識相的人看到城門衛跟著這位姑娘，原本嫌少的話咽了回去。
又見門外聚集了一群人，抱著胳膊一副看熱鬧的架勢，一問才知確實新鮮。
受傷流血的右腿往椅子上一擱，毒血流出去大半，沈瑤仍有種呼吸不暢之感，向大夫說明情況。
城外的沈管家一行人被阻，說破嘴皮子不會在城中鬧事，城門衛就是不放行。
給多少銀票都無動於衷，氣得沈家人火冒三丈高，又不能拿城門衛如何，悶氣是生定了。
一旦與城門衛動起手來，可就不是短兵相接，每個人腰後上膛的長槍，不只是威脅人的擺設。
任你武功再高，遇上如箭矢般空降的火器，難逃一死。
這也是為何上面管制刀劍的力度小於火器的原因。威脅最大的兵器自然要掌控在天子手中。
幹站著僵持下去不是辦法，沈管家上前與城門衛商量，“我一個人入城可行？”
城門衛心思活絡開來：“一千兩入城費，身上的所有殺傷性兵器卸下，步行可入。”
那位姑娘在未見到李成之前，若有個萬一，好戲不就沒得看了？
城門衛逮著眼前人狠宰一筆，分出一半孝敬上官，真出了事看在銀子的份上網開一面。
怎麽不去搶！
沈管家氣得牙根癢癢，再讓大小姐跑了，沒法向老爺交待，到時候死得會是他。
沈管家思來想去，跟城門衛討價還價，身上實在拿不出一千兩銀子，“八百兩，只有這麽多。”
“不行。”城門衛臉子一拉，背後的長槍一亮，黝黑的槍口指著討價還價之人，“勸你最好識相些，別整些沒用的。”
沈管家怕得要死，眼睛發直的盯著城門衛握槍的手上，生怕一個不好當場被射殺，擺著雙手連連後退，滿臉無奈道：“有有有，這就去拿。”
沈管家走到隊伍裏，從每個人身上了取了一部分，湊夠了城門衛要的數額，雙手奉上。
城門衛收了長槍，拿過一落銀票，檢查每一張票面的數額，正正好一千兩。
“跟我來。”城門衛將銀票交給另一人，帶著冤大頭到城墻根下不起眼的位置進行搜身。
沈管家這次學精了，兵器在回去拿銀票時，交給了同行的人收著，真被城門衛繳械別想再要回來。
城門衛搜得非常仔細，身上來來回回連咯吱窩、□□、鞋子都不放過，沒搜出來之前的袖箭，心下有了底。
“嘴，張開。”
判斷是否死士的一大途徑，看牙齒縫隙裏有沒有毒囊，城門衛仔細看後放開其人。
跟著城門衛來到城門前，沈管家再出示路引和戶籍，並且登記之後方才邁入城門內。
城門衛拿著姓沈的身份信息派人去查，城中可有相關聯的人家，至於城門外的那十一個人。
眼神一對視，活口有時候不需要太多，有一個就夠了。
城門衛達成共識，都不用上報，隨便安個大鬧城門的罪名，一排整齊劃一的槍口對準馬上的十一人。
“砰砰砰……”
一連串的槍聲炸響，反應不及的沈家下人就這麽被斃於當場，受驚跑遠的馬匹被城門衛追了回來。
地上的屍體確認死亡，搜身之下又有一筆豐厚的銀票可以收入囊中，喜得城門衛眉開眼笑。
目睹這一幕的百姓無不似鵪鶉般瑟縮著脖子收回視線，咽著唾沫心裏越發的畏懼起來。
還在滿大街尋人的沈管家，尚且不知一入京成了孤家寡人，正往一處酒樓的拐角走去。
趁人不註意，沈管家在磚墻上用指甲摳出一個蛇形的暗號，往斜對面可以看到墻角位置的茶樓走去。
大堂內有空位不坐，沈管家徑自上了二樓，坐在臨窗的位置往下看，要了一壺好茶四碟點心，一邊喝茶一邊註意著對面的動靜。
小院內，高談闊論的話題圍繞著科舉試題展開，月光草聽了半晌便覺無趣。
飯都吃完了，下地溜溜去。
月光草跟李成打了聲招呼滾出小院，打門縫擠出去，忽然聽到遠處傳來隱約的熟悉的兩個字。
“李成？”哪個李成？城門附近怎麽這麽多人？
是哪個大人物駕臨？月光草滾地人群中聽八卦。
“真的假的？”
“誰知道，等一個後續。”
“李成不是公公，那，這……”
“聽說這位李公公不是被趕出宮的，是正經放出宮的，有錢有房一表人才。”
“怪不得，奔著後半輩子的好日子去的吧，嘖，年紀輕輕夠那啥的。”
“對食而已，我倒是覺得挺好，有個伴陪著，還是正室，那種人不會娶太多的妾。”
“妾娶不娶的不清楚，我看有人已經尋摸著要做李成的義子，要學本事。”
“不會吧，能教？”
“別瞎巴巴，人正主可就在京裏，今日的閑話可是傳到那位耳朵裏，小心禍從口出。”
什麽，什麽？月光草掏了掏耳朵，這說的該不會是李成吧？
不會吧，不能啊！
月光草又去一旁紮堆的人群中聽信，確實說的是李成無疑。
“哪來的未婚妻？不是剛送走一個，哪個不開眼的人敢說這等瞎話，不想活了！”
月光草從八卦之人的口中打聽到來龍去脈，後又尋著關鍵字眼找到了醫館。
門外不少人，看熱鬧的比看病的人多。
月光草皺了皺鼻子，熟悉又陌生的味道，按別人的說辭，是個二十出頭的姑娘，受了箭傷自帶血腥氣。
滿打滿算與李成這些年有過一面之緣的姑娘屈指可數，月光草認為熟人的可能更大。
裝李成的親戚都比打著未婚妻的名頭要好太多，月光草從人群中的腳邊滾過，看到正在椅子上坐著的人。
“果然臉熟。”月光草一下子憑骨頭認出了對方。
“當年的小丫頭片子，差點賴上李成，被其舅舅一語道破身份後，對李成內侍的身份頗為抵觸，如今看上去受挫了，又來借李成的名頭避難，臉真大。”
城門衛也在此？月光草一下子便想到某種可能，“看熱鬧還是專門捉李成的把柄？”
月光草出了醫館，回去告訴李成一聲，這種恨不能倒貼上來的家夥，能避就避。
要死就死別的地方，少往李成身上甩一身腥。
剛擠進院門，就見打屋裏出來兩人，月光草一看李成要走，正合它意。
江唯送李成出門，約定有時間下次再聚，今日收獲滿滿喜不自禁。
“怎麽了？”李成第一時間發現月光草氣鼓鼓的。
月光草想說又不知道打哪說起，街面上閑談此事的人還不少，得，讓李成自己聽聽。
“城門衛把人都給殺了，進城的估計就兩人，聽說是姓沈。”
“擔心城門口鬧事，萬一傷及無辜罪過可就大了，殺便殺了，瞧著不是省油的燈。”
“你說李成會出面解決嗎？”
“這話說的，我哪裏能曉得。”
“我聽人說瓊花閣的三等花娘才是李成正正經經的未婚妻，自稱未婚妻的那位沈姑娘看著不像真的。”
“看樂子而已，又不是自家人，何必如此較真。”
李成與肩膀上看過來的月光草對視一眼，無奈盡顯眼底。
走在熱鬧的大街上，到處都能聽到在談他的事，不是每一個人都認得自己。
李成像個旁觀者，自八卦紮堆的人群身側走過。
縱然有人認出了他，也不敢大聲喊叫道破身份，收回視線裝作不認識，目不斜視錯身而過。
手裏抓著金算盤，一副氣派打扮的中年男子，睜著不大的眼睛在街面上來回尋覓。
神情行止像是在找什麽人，路過酒樓時不知發現了什麽，倒退回去往墻角一瞥，小眼睛裏閃著精光。而後側首往斜對面打量。
毫不意外的看到坐在二層茶樓上，往下望的中年男子，眼神一對各自頷首。
商人模樣的中年男子並未往茶樓那邊去，瞇縫的眼睛努力睜大，對錢財分外敏銳的他，窺見一物深得心意。
快步上前將人攔下，直接了當詢問，“小子，腰間的佩飾哪買的，出個價？”
別人穿紫衣風流倜儻，哪怕上了歲數仍舊儒雅盡顯，讓人忽視臉上皺紋漸顯的老態。
眼前這位身著紫衣，衣貴人輕之感撲面而來，頗有一種打腫了臉沖胖子的感覺，看上去極不協調。
再加上一雙睜不開的小眼睛，李成只覺此人鬼祟得很，不像個正經人。
順著其人手指的地方看去，李成一口回絕：“不賣。”橫跨一步繞開攔路虎。
“我出一百兩。”嗖的一下子，落後數米的人突然間出現在人前，死活就是要買下別人腰間的配飾。
月光草腦子裏冒出幾個字：故意找茬！
李成微微虛起眼睛，重新打量眼前人，“沈家人？”
出現的太巧了，很難不懷疑來人目的不純屬。
商人轉著手裏的金算盤，微訝的後退一步，連連擺手道：“在下不姓沈。”
頗有種此地無銀三百兩欲蓋彌彰之效，月光草往地上一跳，打架它不參合，找個清靜地看著便是。
劍拔弩張的氣氛不等成形，忽聞一聲叫喊打破了詭異的局勢。
“李成。”右側酒樓之上，有人探頭往下一瞧，對下方正準備拜訪的熟人招了招手，示意上樓來見。
李成尋聲望去，原來是九皇子，身側跟著的人見過，應該是另一位與徐公公比肩的玄公公。
小眼睛裏轉著歪念頭，趁對方視線偏離之跡，迅雷不及掩耳之勢，大手伸出朝右一抄，打算一把扯下對方腰間的佩飾。
李成一直在防備中，稍有不妥向後飛退，五指並攏擊出風刃，識相的哪來的滾回哪去，否則，別怪他不客氣。
酒樓之上，桑末見此悠悠一嘆：“我是不是給李成添麻煩了？”
玄音道：“不妨事。”
他的關註點可不在行扒竊之事的胖子身上，目光落到李成的腰間。
“能被人惦記上的東西，或許……”值得一探究竟。
玄音提醒九皇子，如果有機會近距離接觸那件佩飾，能要到手更好。
桑末聞弦歌知雅意，端起桌上的茶盞淺啜，“或許只是一件普通之物。”
玄音笑了，忙解釋道：“紫衣胖子手裏的金算盤標示了身份，即是商人又是殺手，在榜能入前十的身手。一向以慧眼如炬而聞名。”
江湖上的消息桑末很少聽，沒人會在他耳邊講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，第一次近觀李成與人交手，一雙眼睛都不夠看。
偷襲落空商人往地上一倒，避過直面而來的風刃，跳起來兩手抓住金算盤一邊的一個角，左右手一搓，金算盤順著一個方向轉了起來。
右上方的尖角哢噠一聲斷開，四條邊在旋轉過程中，與中間橫梁組合形成一條筆直的短棍，上面橫行的串珠脫離束縛浮在半空，
串珠的細小短棍反向移動延申自左側，整個短榻有幾分狼牙棒的勢頭。
“隱藏實力，武聖！”
看得玄音整個語氣拔高雙目圓睜，不敢相信之前看低的胖子露出真正的實力。
桑末不懂便問：“僅憑可以瞬間變化的金算盤，認定是武聖？”
“那不是金算盤，是搖錢樹，‘豐’字形的本體上長著一顆顆金珠子，據傳此物能破神魂。”
玄音只知道這麽多，眼睛炯炯有神的盯著下方的局勢。
咦？這個人身上沒有腐敗的臭味，難不成是因銅臭味蓋過了本身快要入土的老人味？
月光草撓頭頗為費解。
“去！”商人大喝一聲，揮出浮在半空中的所有算盤珠子，分不同方向朝著對面人要害擊去。
“啪，啪，啪，啪……”
算盤珠子無一擊中全部落空，目標瞬間消失快得抓不住。
商人眼睛瞇成一條縫，空手一攝，取回算盤珠往短棍上一放，劈手揮出一棍。
數道短小的金光如亂箭般，鋪天蓋地朝四面八方湧去，街面上的行人瞬間定格。
“小心！”金光對兩側街面上的鋪子也有影響。
玄音察覺不妙，摸出六張符布了一道六層的屏障，將他和九皇子罩在其中，免受金光侵蝕。
“那些百姓！”桑末不希望天子腳下血流成河。
如不阻止，積存的民怨會對國運有所侵染。身為皇子如何能坐視不理！
玄音張了張嘴，事情來了第一時間保護好九皇子才是他的首要責任，其他人以他的實力難以插手其中。
“去找……”桑末命玄音回宮求援的話沒能說出口，窗外一圈圈金、銀、銅三色光環閃耀。
李成正因對方出手危及無辜百姓，束手無策焦灼之時，腰側佩飾一燙，遵循直覺扯下來拋入半空。
組合嵌套在一起的光圈發出耀眼的光芒，瞬間拆解後直奔亂竄的金光而去。
桑末站在窗前望去，無數金光在撞擊到光圈後瞬間變細，實力被大大的削弱，仿佛充滿死氣的街道在一片片恢覆。
“好！”桑末只恨沒有李成的實力或是法寶，百姓才是國之根本，事情雖因李成而起，能保住無辜百姓應計其一大功。
很多強者實力達到頂峰，多數隨心所欲極少會顧及無辜之人，濫殺者視人命如螻蟻。
桑末雖對曾經的修仙時期頗為好奇，卻不會過度的向往。
無視法紀之人越少越好，有利於皇權的一統國本的穩固。
古籍上有寫，一國之君也得向宗門子弟俯首帖耳莫敢不從，比之曾經的土地、城隍皆不如。
桑末巴不得李成將死胖子就地處決，留下這麽個禍害遲早為禍一方。
收割著金光的金銀光圈不斷的漲大，安靜的銅圈直撲始作俑者，兜頭套下去。
拔足狂奔的胖商人惱恨無比，早知道就不輕易出手了，惹下這麽個大麻煩。
曾經奪寶無往不利的兵器現已黯然失色，再不跑可就來不及了。
來自於頭頂上方的壓力倍增，舉目望去，好大一個銅圈砸下來，奔跑的步伐停滯一瞬間，剎那的束縛感加身。
額頭上密布冷汗，神魂出現有被捆綁之感。
這下完了！
不行，不能輕意放棄！
商人深吸一口氣除掉這身皮囊，留下金算盤不要了，換取逃出生天的機會。
胖子被銅圈套牢，桑末松了一口氣，眨眼間胖子突然縮小變瘦，要跑！
“快，快……”身為看客桑末比占據上風的李成還急，眼珠子都急出血絲了。
連衣帶皮落地，瘦小佝僂的身影自銅圈下方鉆出，逃之夭夭。
追擊金光的另外兩個光圈回歸，與銅圈重組，巨大的三層光圈朝著不同的方向旋轉。
瞬間，三光合一的光束迸發，以為逃出生天的商人忽感背脊生寒，剎那被光束穿透，如破布般龜裂成塊，散落在地。
“哇哦！”月光草驚嘆連連，“這就是兇人口中無用之物？”
出太出人意料了些！
“沒用的吃著玩的姜糖，是別人眼中的好東西，一個印章能自行玩出這等花來。”月光草不禁在想，“到底是兇人眼界太高，還是這玩意本身異變了？”
月光草希望是前者，變成後者的話，處理起來肯定不是李成能解決。
它可是聽到酒樓窗邊罩子裏的人說的話，武聖，這麽弱也叫武聖，行吧。
李成沒出一分力，走上前去撿起地上重新變回去的金算盤。拿在手上的分量可不輕，邊角處珠子上有細小的裂痕。
這玩意融了能出多少真金？李成上腳踢了踢地上的衣袍，從裏面掉出一張完整的人皮，看了著實膈應。
“又是個披著人皮的垃圾！”李成彈出藍焰將之焚燒。
半空中的光圈回縮，耀眼的光芒淡去，街上停擺的行人動了。
光圈縮小掉落，李成走過去伸手準備接住，斜上方飛來一物。
“嗖！”
一條黑乎乎的鉤爪落下，當啷一聲，勾住下落的圓圈，順勢往懷裏一扯，動作一氣合成的截胡了去。
“哪個膽大包天的家夥！”月光草翻身上了酒樓房頂，甩出根須絆住梁上小賊逃跑的腳步。
腳踝一痛，奔跑中的小賊朝前撲了出去，為了穩固身形腳下一用力，屋頂上的瓦片踩得稀碎。
玄音一馬當先閃出屏障之外，躍窗而出翻上屋頂追去。
月光草聽到身後的動靜轉身一瞧，“他來湊哪門子熱鬧？”不信單純的為了幫忙拿回奪走之物，怕是表相之下沒安好心。
宮中之人沒個蜂窩一般的心很難活得長久，心眼子一多保不齊在哪下套。
月光草收回根須靜觀其變。
李成不急著去追，私自拿著金算盤上了酒樓，九皇子說是要給他送金子，正好人在此處把賬結了。
“咦，不要了？”看傻眼的成了月光草，麻溜的從房頂上下來跳到李成身上，看不懂這是去要錢？
月光草好想沖著李成的耳朵吼一句：“銀子哪有被搶去的東西重要！”簡直主次不分。
看到上樓來的李成，桑末解了身上的屏障，恭敬的施禮道：“許久不見別來無恙。”
李成拱手還禮，“姜糖的銀子結一下。”
“哦，有。”桑末從懷中取出一落銀票雙手奉上，“金子太重了拿著擡來擡去不不方便，銀票通兌隨意找家錢莊能就換。”
行吧。李成收了銀票沒數隨手揣懷裏，轉身要走。
“且慢。”桑末攔人道，“以茶待酒，可否賞臉喝一杯？”
李成側過身去尋思片刻道：“只要不修煉到武聖境界不會有問題。”
“為何？”
不修煉到武聖拿什麽掣肘閉關中的老祖宗，不到武聖又有何能力守護皇朝基業不滅？
桑末立志在五十年內成為武聖境界的強者，實在修不到這個程度，甘願走偏門，這也是他不排斥修習劍聖傳承的原因。
李成猶豫良久方道：“不會有新的武聖誕生。”
“為何？”桑末聽出不是他修習有差所致，而是別的不為人知的原因。
要說只能是，李成想了個詞：“沒有位置。”
“啊？”桑末以為自己耳朵幻聽了，怎麽會是沒有位置，難不成武聖境還有人數限制？
“不是已經死了一個武聖境界的強者？”桑末指剛被李成佩飾所殺的那個假胖子。
人死了位置總能空下來吧，又不是立刻能接一個武聖境界的人便可頂替。
空出來的位置總有他一席之地吧？
桑末頭一回聽聞此事半信半疑，按理李成沒必要騙他。
“那是曾經的茍活下來的武聖，現在的哪怕用盡手段成為武聖，遠遠達不到曾經靈力化的境界。”
李成言盡於此，過分的執著只會把路越走越窄，陷入死胡同而瘋魔。
“真的沒有別的辦法嗎？”桑末上前懇求道，“不求境界高深，只求實力強大。”
李成訝然失笑：“武聖境之下，哪個人單挑、群戰是你對付不了的？”
桑末楞了許久，有聽沒有懂直言道，“我還是不明白。”
“火器的強大不是用來裝飾的，武聖境以下足可以一敵十。”李成指明道路。
“火器？”桑末出神的望著離去的背影，“難道自己努力的方向錯了？”
“如果，如果加大這方面的實力，確實是一股不小的力量。”桑末喃喃自語，“也許，也許不是一個人強大，所有人就能在強者的庇護下安穩。”
“獨木難成林，獨木難支，武聖，傾盡所有培養出來一位武聖，死了就真的死了。如果是所有人的強大，勢必會對國力有所提升。”桑末醍醐灌頂幡然醒悟。
“不走尋常路！”桑末長久以來糾纏的心結解開，忽而開口放聲大笑，“多謝，多謝。”
躍窗而出閃身回宮。
聽到笑聲李成松了口氣，擔心說太多仍就聽不進去而走向末路，好在還不算晚。
一縷發絲滑過臉頰，月光草扯住掖到李成耳後去，不明白這麽重要的消息為什麽要說出來，對皇室中人喜歡不起來。
瞧瞧那一水的做了標記的銀票，已經不是能用翻白眼抒發情緒的，月光草的眼刀差點祭出。
離開酒樓李成去了茶樓，手中的銀票全都兌出來，數目太多不是一家錢莊能吃得下，唯有茶樓背後的幻樓可以。
這些做了記號的銀票放在手裏礙眼，李成不太懂，在銀票上做手腳能有何用？
怕他兌呢，還是為了確定他的位置？
玄音追著前方的梁上君子，一路朝著城門方向奔去，略略朝身後眺望，不見本該追上來的李成身影。
不要了？不能吧！
玄音心裏有那麽一點點萌生的小竊喜，真不要了的話，他可就不客氣的收下了。
能夠一舉滅殺武聖存在的寶貝，正是皇上一直尋找迫切想要得到的東西。
玄音的視線在前方小賊手中一直轉動的鉤爪上，像是吊在馬前的蘋果，引誘居多。
李成都不急肯定有後手，照目前看來小賊不像前來奪寶，更像借此引人到城門附近。
玄音剎那記起城門衛上報的情況，心裏有了底。
既然李成沒上當，他急沒用。
玄音停下腳步，望著遠去的背影出神，吊不到人事必會再度折返，等在路上看笑話便是。
李成的東西沒那麽容易到手，觀小賊只用鉤爪不上手的行舉，可窺出一二。
玄音扯著嘴角笑了，事情越來越有意思了。
“等等！”笑容驀然僵在了臉上。
玄音意識到一件事，“調虎離山，糟糕！”
九皇子還在酒樓之上，符所能維持的屏障只有半個時辰。
玄音陰著臉飛快的折返回去，李成雖在酒樓附近，未必肯出手保護九皇子，真出了事他難辭其咎。
跑著跑著身後沒動靜了，小賊轉身朝後看去，真空空如也。
“這……”難住他了，引誘的正主不上鉤，咬鉤的魚跑著跑著沒了影。
是他做的太過粗糙，讓人瞧出了端倪？還是說手中殺人的利器，變得不那麽重要了？
“一次之效？”小賊拎起手上的鉤爪，盯著裏面的三個圈，初看真不起眼，要不是那個死胖子親身試水，沒人往一個小小的佩飾上打歪主意。
“不敢碰，可不敢碰，要血命的玩意。”
逃想當年玉牌一事，身邊人拼上半條命搶到的玉牌，轉瞬間把人送走的實例，幹他們這一行新定了一條規矩，凡是李成的東西，能不用手就不用手。
咬鉤的魚跑了，沒了主角還唱個屁的好戲，小賊反覆琢磨咬了咬牙，繼續往城門方向去，他有一個極好的主意，笑出一臉的幸災樂禍。
小二聽著大堂內喝茶的客人，繪聲繪色的在講李成未婚妻的事，這事他可比在座的各位知道的多。
轉過身去趴在櫃臺上，小二心中存疑悄悄的與掌櫃分說：“沈家也是，怎麽不在丫頭還小的時候套出寶藏所在，偏又養到這個年歲才定親，當時應該有得是辦法套取一個孤女的記憶才是。”
掌櫃不覺如何：“身懷寶藏自帶禁制，為了保住獨苗苗，身為父母哪能在死前不做任何安排。”
小二品了又品，覺得掌櫃說得頗有道理，“能成嗎？”
“你指哪個？”掌櫃剛一低頭，櫃臺上赫然多出一落銀票，嚇得他一個激靈。
小二更是差點從櫃臺上滑跪在地，不聲不響的，人嚇人是會嚇死人的！
掌櫃拿起銀票數了數，小聲道：“全兌？小店餘銀可沒這麽多。”
手邊杯子裏的水動了，掌櫃眼皮一跳，只見櫃臺上多了幾道水痕，字是反著的，能夠看清寫的是什麽。
“金子，我這裏沒有這麽多，最快也得兩三天。”掌櫃如實說道。
月光草用根須上剩餘的水寫了個‘好’字，過兩天再來拿，量掌櫃不敢私吞了去。
事情辦完月光草從櫃臺上下來，滾著出了店門，聞著味找到化成一縷清風的李成。
小二有眼力介，肩膀頭上的抹布扯下來，擦掉櫃臺上的水跡，瞅著掌櫃手裏的銀票問：“送到樓主那邊換金子？”
掌櫃細想了想，搖頭道：“不必那麽麻煩，李成估計是因上頭做了記號不方便親自去兌，你去找人多走幾家錢樁，能兌出多少兌多少，銀子送到樓主那裏去換成金子。”
“行。”小二接過銀票揣好，這就去辦。
酒樓二樓已無九皇子的身影，未發現打鬥的痕跡，玄音問過樓下掌櫃，沒人看到二樓的客人下來，到是有食客瞧見錦衣公子躍窗而出，不見了蹤跡。
“去追我了？”玄音思來想去認為不太可能，有可能回宮了。
是不是李成跟九皇子說了什麽了，重要到不適合他旁聽，沒留下話便離開？證明推測真假，最直接的辦法是回宮。
玄音不作停留往宮中去，確定九皇子安然無恙，他再出來盯著佩飾的去向，一準能看到李成。
醫館內，腿上的毒不重謝天謝地，沒有比這更能讓沈瑤高興的了，在城門衛的陪同監視下，來到一處食鋪，點了飯菜先用。
不期然的聽到旁邊的食客在講城門外的殺戮，沈瑤豎起耳朵傾聽，吃飯的動作放慢。
“都死了，馬匹當場賣給了出城的商隊。”
“聽說身上帶著大大小小的暗器，隨身的藥包多得都分辨不出是什麽。”
“賺了一大筆。”
“少說兩句。”對面的人一眼掃見門外站著的城門衛，立刻提醒對面的友人。
話題止住，沈瑤從中提取出關鍵字眼，沈管家帶來的那一批人被城門衛解決了，緊繃的心弦一松，只剩下一個沈管家不知現在何處？
筷子動了動吃飯的速度加快，沈瑤的目標一直是以見到李成為先。
沒有強大的幫手震懾旁人，僅憑她一個人拿不到家族的寶藏。這才是她來京的真正目的。
父母為了能讓她活著長大，手段盡出在她的魂魄上做了手腳，讓舅舅無從下手只能將她養大。
等到封印的破除，被截斷的有關於寶藏的記憶完全恢覆。
拖到去年舅舅徹底沒了耐心，迫不及待的聯合外人謀奪寶藏，大婚當夜合巹酒一喝徹底完了。
酒中下了同心蠱，取自夫妻同心之意，實際上針對女子的更多。
妻子所思所想瞞不過丈夫，又無法忤逆反抗丈夫提出的要求，關於寶藏的秘密自然而然輕易得手。
一開始做戲做全套，未婚夫對她確實好可以說有求必應。
沈瑤那時還抱有幻想，以為可以與虎謀皮反殺了舅舅，吞掉舅舅的家業。
未婚夫確實是這麽做的，但是，更想看到沈家所有人死在奪寶之中，好名正言順的讓她這個傀儡繼承家業，隱於暗處操控。
沈瑤差點喝下同心蠱，假裝中盅對未婚夫百依百順，才套得此番隱秘。
由於尚且不到禁制解封的時候，狡猾的未婚夫並未服下另一半同心蠱，以防舅舅看出端倪，她才得以洋裝下去。
想到父母臨死前為了護她做了這麽多事，沈瑤不爭氣的流下眼淚，是她辜負了爹娘的期望，是她太小看了人心。
“果然是當局者迷，旁觀者清。”沈瑤放下碗筷，抹了把眼淚起身結賬離開。
沒走幾步，空中一物朝她飛來，緊隨其後的是一聲吆喝。
“李成的未婚妻，這是李成給你的定親信物。”掄出去的鉤爪瞬間張開，裏面的東西當空砸下。
話音未落引得路上行人駐足，睜大眼睛四處尋找扔東西說笑話的人。
見鬼的信物，真有信物何苦淪落到這步田地，飛來物看不清是什麽，沈瑤不會接，一掌揮出直接打飛。
佩飾在半空中劃過長長的弧度消失在人前，去向不明。
小賊的計劃沒能得逞，皺著眉頭冷哼一聲，“不識擡舉，那東西真是李成的，若連此物都不認識，懷疑你口空造謠倒貼。”
沈瑤的臉色陰翳的可怕，四周投射在身的視線如芒在背，恨不能生撕了跳出來找事的王八蛋。
“三個環，我見過。”
“我也見過，真是李成的。”
“姑娘家家滿口謊言，丟人丟到家了。”
“本身打著歪心思，試問普天之下誰敢拉李成的大旗做虎皮？”
“對，活夠了的人也沒這份膽識。”
“識相點趁正主沒出現，趕緊有多遠滾多遠。”
聽著周遭針對她的言詞，臉色幾經變化，氣得差點嘔出一口老血。
真想吼一句，鹹吃蘿蔔淡操心，有你們什麽事！沈瑤黑著臉繼續往前去。
小賊調頭去找飛出去的圓環，在房頂上奔出殘影。
人群中竄出幾道身影，跟去看熱鬧，真要是好寶貝做賊的不偷走反送給別人，毫無道理可言，除非東西拿著燙手。
“鷹獵圖，好氣派的老鷹！”
一間賣字圖的鋪子內，書生打扮的年輕男子在店裏亂轉，欣賞掛在墻上的畫作。
站在一幅老鷹獵捕兔子的畫前久久不願離去，嘴裏叨念著筆法畫技，無一不深得他意。
掌櫃一看對方喜歡，畫掛在墻上有一個月了賣不出去，於是便道：“便宜賣你，只需五兩銀子。”
“五兩？”書生略作思忖同掌櫃打個商量道，“三兩，行就行，不行我再看看。”反正這幅畫一時半會兒賣不出去，等他有餘銀再買不遲。
掌櫃一梗，有這麽講價的嗎？
“三兩太少了，四兩。”掌櫃今天還沒開張呢，逮著個人能賺一筆是一筆。
“實不相瞞，我就三兩銀子。”書生窘迫的撓頭道，“要不我改日再來？”
掌櫃尋思半晌，咬了咬牙道：“看你實在是喜歡，三兩就三兩吧。”
書生一聽樂得合不攏嘴，痛痛快痛的付了銀子，看著掌櫃從墻上小心翼翼的把畫取下來。
“我來我來。”不必勞煩掌櫃將畫卷起，書生從上方的畫軸卷起，卷到一半停手，下方的畫軸往中間卷。
一手拿著上軸，一手抓著下軸，書生滿眼柔情的展開些許畫卷，盯著畫上的老鷹看入了迷，出了店門慢步於街面上。
“嗖！”
半空中的圓環失去上推的力，猛然間下落。
“啪！”
眼睛未離畫卷，一物突然砸在畫上，正正好在老鷹的腦袋上留下印跡，滑到底端被下方的畫軸攔住。
“什麽東西！”東西砸下來嚇得書生手一哆嗦，起伏的畫紙將外來物一舉彈落在地。
書生低頭一瞧，哪還有東西落在地上，只覺一股風飄至，吹得他眼睛下意識閉上眼睛。
一手拿著畫卷，一手去揉眼睛，手裏的畫卷一拱一拱的，仿佛活了一樣。
書生大感莫名，空出手去抓上軸。
畫卷展開的瞬間，一只老鷹脫離紙面振翅而飛，驚得書生張大了嘴，瞠目結舌的仰望飛向高空的雄鷹。
低頭一看，畫卷之上只餘一只騰空蹬腿一臉驚慌的白兔子。
從未遇此情況，書生手抖若篩糠，畫卷自手中脫落。
“唰！”
眼看掉落在地的畫卷憑空飛起，書生的目光隨著畫卷的高升而移動，突然額頭一痛，上手一摸。
“五兩銀子！”
不敢相信的捏了又捏，掐了自己的手背一下，痛得臉成包子褶，這才緊抓著銀子東看西看，慌裏慌張的拔腿往家跑。
畫他不要了，沒了老鷹的畫失去了重要的靈魂，能得五兩銀子跟白撿似的，不跑還等什麽。
書生一手捂著跳快的心口，一手死死的握住銀子，生怕銀子跟老鷹一樣飛了。
“這也行？”意外的不僅僅是前來尋物的小賊等人，轉著找回來的圓環，月光草錯愕的說不出話來。
“還有多少不知道的？”小小的圓環居然將死物變活了，月光草有心想試，催著李成往賣畫的地方去。
兇人口中的無用，不是真的無用，月光草重新定義兇人所說的話。
親眼目睹畫作上的老鷹變成活物，有一部分人去追老鷹，看看到底是紙還是有血有肉的鷹。
期待的目光加激動的心情，讓人有剖析真相的沖勁。
一些人再次感嘆，不愧是李成的東西，個個怪得離譜。讓人眼前一亮的同時急於得到。
飛走的老鷹沒等被人抓住，飛著飛著從高變低，扇動翅膀的力度越來越慢，最終從半空墜下，離地一米時仿佛洩氣的皮球，從立體變成薄薄的紙片飄落。
一沾地化為墨色的線條，如糖畫般風一吹斷成數塊，看不清原本的模樣。
“假的，果然。”上前看了一眼後歇了萌生的野望。
小賊沒找到圓環，便不再繼續下去，省得被揪出來槍打出頭鳥。
有的人走了，有的人上前看後不明所以，抓了一把帶墨的土回去研究。
一人如此後到的其他人雖有不明，跟著爭相效仿，來一趟總不能空著手，你一把我一把的瓜分幹凈。
李成沒有買畫，帶著月光草打道回府，買畫還得花錢，家裏不缺筆墨，畫一個試試多簡單的事。
“看。”月光草接著李成的領子，讓往下方的街面上看。
李成不看都知道月光草說得是誰，“閑雜人等不必理會。”能躲則躲。
月光草特意瞄了眼跟在那女的身後的城門衛，心道：唯恐天下不亂的人巴不得助人為樂，過不了多久就會找上門，躲得過初一避不過十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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